“唱山歌/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弯又多……”我国地域辽阔,民族众多,造就了中国民歌文化的多样性和文化创造力。大众传媒时代,如何挖掘传统民歌艺术价值,保护和传承中国民歌文化?近日,围绕这些问题,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李玫接受了记者专访。
中国社会科学网:农业文明时期,民族民歌艺术在各族社会生活中发挥了哪些作用?典型的民族民歌形式有哪些?
李玫:“民”,百姓也。民歌,当然就是百姓的歌。《诗经》中的“国风”就是那时北方十五个地区的民歌,反映了从西周到春秋中叶(公元前11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绵延五百多年间的社会生活及人民多方面的生活状况。民歌保留下的社会信息非常真实,不亚于详细的实录记载。比如《诗经》 “唐风”之“山有枢,隰有榆……山有栲,隰有杻……山有漆,隰有栗……”比之山西民歌《割莜麦》“哥哥在山坡上割莜麦,小妹妹在沟底下掏山药。”这其中引人联想的是古往今来这里的人们所有的生息劳作和精神寄托都与这沟沟壑壑紧密相系。这两首相距数千年的歌词反映出不变的地理环境、气候条件所决定的物质生产方式和习俗传统类型,从贯穿古今的比兴手法也能感悟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着同样的天地用歌声表情达意。我们可以说,民歌如同录音机、照相机般,将生息于各地山水间人们的历史故事、生活经验以及精神面貌记录下来。
后来的楚辞、汉魏乐府、相和歌,唐代曲子以及明清的时调等,都是我们可以从文献记载中看到的古代民歌,虽然没有乐谱,但从文辞结构也可以体味到音乐形式和今日仍在传唱的民歌的相近之处。各民族的民歌都是精神史的写照,在社会生活方面承担了传授知识和记录历史的功能,甚至是组织协调社会结构、社会活动的利器。民歌还成为音乐文化各种品种的基础,如民间各种年节活动中的歌舞、器乐、戏曲和曲艺的音乐基础。民歌根据其社会功能、歌唱方式又分为诸多歌种,现在我们最多听到的是山歌和小调。对于21世纪听众的耳朵而言,这些穿越时间隧道的老歌仍然具有强烈的生命力。在过去近两百年间,中国社会发生巨变,民歌也记录了离我们不太远的社会变革。这些民歌我们称新民歌,但它们的基本属性不变,即继承了原来的曲调并有所变化,没有明确的创作者。
中国社会科学网: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民歌艺术从乡村走向都市。当前民族民歌艺术在传播过程中发生了哪些变迁?
李玫:民歌是在历代社会生活中产生的,并不是一个从乡村走向都市的必经之路,而是在城镇形成之时,城市生活也产生了对音乐的要求,并形成职业化音乐家人群,小调在职业半职业化歌唱艺人的加工提炼下,艺术上更加成熟。并被这些艺人的流动生活方式带到各处。这样的存在方式到今天亦如此。有一个人的作品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格外具有典型性。王洛宾的许多创作和改编的歌曲曾经被当作民歌广为流传,他在语言声韵与旋律的有机结合方面别有功力,所以他的歌被佚名传唱了半个世纪,直到1980年代中后期才被知晓。
今天我们会听到用各种风格、各种乐队编配方式演绎的民歌曲调,只要受欢迎,这种改编就可以被传播,比如谭维维将华阴老腔用摇滚方式重现,就是一个成功例子。
中国社会科学网:您更倾向于保持传统民歌的原汁原味,还是创新民歌艺术表现形式?在您看来如何实现民族民歌艺术的传承与发扬?
李玫:民歌本来就是百姓的歌唱,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唱同一首歌都会有随机的变化。只要有品质,只要能打动人,民歌新唱,是时代的选择。其实这就是民歌在历史上能够历久弥新,传承到新时代的力量。这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并不冲突。